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会打“暗语”的普通人丨记者手记

发布时间:2022-10-10 09:18:06雷心桂来源:

导读健听女孩李楠楠(右)和她的妈妈。(受访者供图/图)相关报道详见《无声家族中的健听姐妹,穿梭在两个世界》我之前做过许多残障群体的报道...

健听女孩李楠楠(右)和她的妈妈。(受访者供图/图)

相关报道详见《无声家族中的健听姐妹,穿梭在两个世界

我之前做过许多残障群体的报道,写推广无障碍出行的截瘫者,写面临就业困境的视障学生,写受到欺负的聋哑女孩,写挣扎求生的渐冻症患者。残障群体的总数超过8500万名,大概每17个人中就有一位,但很多时候,我的采访对象们不大被人关注,被称做主流社会中的“隐形人”,我那时思考的重点是如何让普通人产生共鸣,让读者愿意通过报道去了解他们,理解他们。

这一次写聋哑家庭的健听孩子,则是全然不同的经历。他们有着相应的代称“CODA”,即“Children of deaf adults”的字头缩写。在这个细分的群体中,主人公们虽然耳聪目明,健康程度与常人无异,然而在相关研究中,作为家庭中少数能够说话的人,他们在童年时期便肩负着沟通的责任,被父母过度依赖。他们同时接触聋人群体和听人群体,也会面临自我认同和文化身份冲突的问题——拥有聋人群体的文化习惯与行为方式,但因并未耳聋,缺乏相应的身心体验及社会经验,可能受到聋人世界的排斥;能够听见,但成长环境中少有语言交流的机会,受到表达能力和性格习惯的约束,难以融入听人世界。

种种资料显示,这一小众群体面临着一些困扰和压力,值得更多的关注与帮助。

但在与采访对象李楠楠的实际接触中,这些关于主流与小众、普通与特殊的分别,很快便不存在了。认知是流动的,当楠楠、楠楠的母亲、楠楠的女儿和我同桌吃饭时,四个人中,我是小众的——只有我不会手语。这种因缺乏相应技能隐约产生的不安,有点像是被突然丢在了一个讲陌生语种的国家。

楠楠和丈夫、小女儿有时也互打手语,尽管他们都听得见,也能说话。有一次,一家人正在餐馆聊天,突然切换成手语。我一问才知道,孩子这两天不舒服,父母正在问她当日的排便情况,考虑到其他客人正在吃饭,这些话就不便说出来,比划是最妥当的。还有,出门逛街时,双方隔着一条马路,手语就比扯着嗓子喊话方便得多。在这种情况下,更重要的不是语言的具体类别,而是沟通的顺畅程度。

我更愿意把他们理解为会打“暗语”的普通人。刨除健听女孩特有的烦恼,他们就是我身边熟悉的朋友的样子。楠楠、表姐张娟和她们各自的丈夫是个紧密的小团体,经常一起出去玩,自称是取经四人组,楠楠是唐三藏,规划路线,稳定局面,用张娟的话说“絮絮叨叨的一般是她”。性格、脾气火一点儿的张娟是大师兄,总是从头到脚穿一身白衣、爱和孩子们闹着玩的楠楠丈夫王伟松是二师兄,任劳任怨的张娟丈夫是三师弟。

在店里生意好的那几年,他们有过几次说走就走的旅行,比如开着车到武汉,吃两碗热干面,到武大看樱花,又潇潇洒洒地回家。比如从安徽亳州回河南新乡的路上,在郑州遇到了一位九十多岁的卖饼老太,每天凌晨摆摊,坚持了三十多年,楠楠就在摊前拍了一段“手语新闻”,打着手语把这段故事讲出来,呼吁现在的年轻人向奶奶学习。

最“离谱”的一次,一个大年初三的下午,张娟突然打电话招呼他们出来玩儿,还没想好目的地,两台车就先后来到了高速口,临时决定要去张家界,结果就真的一路从河南新乡开过去,第二天早上到的时候,“车都冒烟了”。

在那些自由自在、浪漫肆意的故事当中,藏着一些善良的人。

那场自驾游拖家带口,孩子们也去了,后座还有一个特殊的年轻人,在家里被楠楠称作“弟弟”。了解后得知,“弟弟”是聋哑人,被家人遗弃的,没地方去,捡破烂为生,十几岁时流浪到店里,被他们收留,在店里帮工,待了六七年。疫情暴发之后,没有身份证,扫不了健康码的“弟弟”从店里离开,在救助站的帮助下踏上寻亲之路。

还记得开头的那个担忧吗?身处手语环境的我,后来并没有语言不通的局促感。一顿饭的时间里,楠楠的母亲打手语的内容,都是在通过楠楠关心着,眼前这个到访的女孩怎么不吃东西,吃的够不够?抑或是叮嘱小孙女别吃那么多零食,容易上火。

的确如楠楠所说,她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,总是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,十字绣缝针、手工活都做得漂亮,刷抖音购物,买的都是收纳用品。由于旧时家庭条件限制,只在特殊学校读到三年级,便没有继续。

但这个聋哑女人,也是在爱里长大的。小的时候父亲宠爱,长大后女儿也照顾。我印象最深的一个例子是,楠楠有个习惯,外出点餐时,总会只点一道主食,观察母亲喜不喜欢,如不合口味,那份餐食可以由她来解决,母亲还能再换一种,点一份新的试试。

南方周末记者 高伊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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